事实证明,恐惧是激发人的潜力最有效的方法之一。陆壬在之后回想,仍然惊讶于自己曾经沉寂19年的运动细胞。
大猴子面对侵占自己巢穴的不明路人,显然也是有些惊愕,没有第一时间发起攻击。看到陆壬逃窜,才反应过来,低吼一声,蒲扇般的大手就像要抽陆壬一耳光一样挥舞过来。要是这一耳光扇中,可不止鼻青脸肿那么简单。陆壬感觉背后风声涌来,本能的恐惧让他咬紧牙关,奋力向前一跃。如果这是在体育考试,评委一定会给这个跳跃满分。可惜这是在逃命,身后来不及丢掉的背包发出布料撕裂的声音,沐浴露,洗发液,牙刷,卫生纸什么的在后面飞飞扬扬。已经顾不上这些的陆壬来不及站稳,几乎摔倒在地上,但巨大的恐惧让他手足并用的继续前进,没有什么词语比连滚带爬可以更好的形容陆壬现在的行进状态。
“这家伙身体巨大,钻进树林应该有用吧。”因为脑海里的这种脑细胞随机组合出来的想法,陆壬拼了命向密林中跑去。林间的地面长满苔藓和巨树的呼吸根,崎岖不平而又湿滑,各种灌木的枝杈横生密布。但陆壬只是不顾一切的奔跑,奔跑。树枝挂住衣服,完全不去在意,带刺的灌木丛,直接就暴力的钻过去。这绝对不是正常的野兽,谁见过这么大只的猴子。从小平平淡淡过来的陆壬哪里见过这种东西,没被吓得动不了就算不错了。理智什么的已经在得出跑的结论后就都在陆壬脑海里蒸发了。
跳跃过一个横倒的枯木,踉跄几步,接着一脚踏空,陆壬整个人失去平衡,一头跌倒在地上,脸重重的拍在地上,鼻血流了出来,陆壬并没有感觉到有多疼,在这密林中奔跑时无可避免的被荆棘划伤也是一样,肾上腺素流水似的分泌已经大幅的模糊了陆壬的感觉。摔倒的这一下子,倒是让陆壬回复了三分理智。(也许是身体的停留让被吓丢了的魂追赶上来了吧)
陆壬努力爬起来,便又要跑。
如果现在有人看到陆壬的话,一定会笑出声来。本来还算能看的头发完全乱了套,原来乖巧的头发大概是被树枝挂成了典型的乡村杀马特,莫名奇妙的竖起来几簇,还有树叶渣子。白色的宽松T恤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,灰一块,花一块,被挂出几个口子。灰头土脸,还挂着两行鼻血,活像偷窥女生澡堂被追杀后的乞丐。
但是现在陆壬完全没有时间担心他的形象问题。因为理智重回身体的他意识到一个可怕的问题。他要面对的是猴子,不是什么野牛之类的。猴子本身就以灵活狡黠出名,这里的树林不够密集不提,更别说说猴子在树林里跳跃远比人类在地上跑快的多了。陆壬想继续奔跑,可是刚刚迈步,整个右腿疼了起来,许久没有过的剧烈运动让这不太结实的肉体发出了抗议——抽筋。扑通,刚刚站起来的陆壬又摔倒了。
陆壬努力站起来,斜倚在一株巨木上。“但愿现在已经跑出了那玩意的领地”现在陆壬只能寄希望于此了,他心里把自己知道的神佛念叨了个遍,玉皇大帝。。如来佛祖,观音菩萨。保佑。。。耶稣,god。。蛤蟆大仙(什么鬼)保佑!手上口袋里拿出破掉的观音像,习惯性的抚摸着,但身体和心灵却完全没有要平静下来的意思。陆壬自己也察觉不到,其实他一直在抖。
陆壬仔细观察着周围的动静。不大的双眼扫视着周围的树木,整个人的精神像一张绷紧的弓。树木,能看到的还是树木,密密麻麻的。还生长着些许喜阴性的蕨类还有无数陆壬根本认不出来的什么植物。地面上堆积着厚厚的腐殖质,。似乎就是这些松软的东西让陆壬失去的平衡,同样,不至于摔得太惨。
突然,树林里“哇”的一声,陆壬整个人都要蹿起来,却见林中飞出一只乌鸦。陆壬长舒了一口气。那个猴子大概是没有追来吧。。。要不然早就出现了。应该是得救了。陆壬这么想着,贴在树干上,活像刚刚入锅的面条,眼看着就要软倒了。实际上,经过只有五分钟但在陆壬的印象里极其漫长的狂奔,陆壬本来就不怎么样体力也差不多到了极限,更不要提这体力还经过了一个最剧烈的运动就是上下楼的暑假。
似乎这里一直和陆壬不对路,现在陆壬只想歇歇,但这里不让他歇歇。
陆壬最终没有软倒在树旁,因为他闻到了很久没刷过的下水道的气味,也就是大猴子的独有体香(误)
接着,一滩粘液掉在了他的头顶。陆壬整个人都不好了,一点点抬头向上看,于是,又一次和那只诡异的大猴子来了个大眼瞪小眼。陆壬很清楚的看到,猴子脸上戏谑的表情,可想它在这树上看陆壬有一会了。陆壬看遍了周围,但唯独没有看自己的正上方。
陆壬下意识的远离这里,压榨了不多的体力,向前用力一蹿。也就是这下意识的举动,让他闪过了猴子从天而降的一巴掌。
“跑啊,我要跑起来啊”陆壬的理性再次蒸发了,或者说是被恐惧吞没了,现在他脑海里只剩这一个想法。刚刚迈出一步,右腿那种难耐的剧痛就险些让陆壬倒在地上。短暂的休息并没有让身体停止抗议。陆壬只能将重心集中在一只脚上,一瘸一拐的向前挪。一点也不快,在这里的行走甚至比不上正常的走路。
然后陆壬再一次摔倒了,这里的地形着实不适合他的移动方式,来不及站起来的他就这么向前爬动着。这种情况之下,陆壬又变回来孩童时期便舍弃的移动方式,向前挪动着,就像一条挣扎的虫子。但是没有谁可以否定这种挣扎,虽狼狈不堪,但完完全全是求生的姿态。
但猴子似乎对看食物挣扎并没有兴趣,直接跳到了陆壬的前面。陆壬抬起头,看到猴子轻蔑的笑容。
陆壬从这时觉得,不管是人还是动物,轻蔑的表情最为恶心。
猴子上前一步,夸张的舔了舔嘴唇,表明了陆壬食物的地位。巨大的恐惧完全吞没了陆壬,让他几乎昏厥,说不出话,也没办法移动,可以预见的死亡让人绝望,直叫人作呕。现在陆壬明白了。刚刚不久的失落是多么的没有意义,比起死亡的残酷,儿女情长还是太过浅薄。死亡的阴影就要吞没陆壬了,那些都变得不再有意义。
陆壬手紧紧握着之前来不及放回去的玉观音,熟悉的触感带回了他的意识,陆壬终于哭喊出声:“谁来救救我啊!”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莫名其妙,他的精神被击垮了。
大猴子抬起前足,对着陆壬的头拍去。
“男生可不能哭出声啊!!”对陆壬来说仿佛天籁。
陆壬看着眼前的景象,呆住了。
从树枝间垂下来数根藤蔓,编制成了一张网,拦住了大猴子要拍下的大手。在猴子身后的树枝上,立着一个人。一个女子,可以看出和陆壬差不多的岁数,留着对于女生而言稍短一点的标准学生头,那是在陆壬老家的北国,高中的统一要求。面容偏中性,但给人一种清爽活跃的感觉。上身着一紧身T恤,显出板状身材还背着一个斜跨的白色腰包。下身着这个季节女生通常的牛仔超短裤,露出修长的腿。女子并不是特别漂亮,但在现在的陆壬眼中,女子整个人都闪耀这光彩。这是绝望之中的救赎,是出现的希望之光。
那女子手指一伸,指尖一个绿莹莹的符号一闪而过,似乎下达了什么命令,更多的藤蔓从树枝间生长出,将大猴子团团围住。
女子从树上跳下来,三步并作两步,到了趴在地上的陆壬面前。将他拦腰抱起。陆壬的手臂贴在她的胸前,一阵柔软。看来,多少还是有点的。“就是你打的报警电话吧?”女子问道。不等陆壬回答,女子接着说“这打起来你太碍事”抱着陆壬跑了几步,把他放在地上。然后站在他的前面,面对即将从藤蔓网中挣扎出来的大猴子,仿佛守护神。
“森精木怪,汝等听令!束!”女子轻喝道。同时一手从腰包里取出几样东西,另一只手前指,与先前一样,闪烁出一道绿色的光芒。这次,不光是藤蔓,连地上的草和周围的树木都疯狂的生长,或化为绳索,或组成牢笼,加入到困住大猴子的行列。“你再跑远点!现在!这猴子力气不简单”
精神已经不甚清醒的陆壬本能的回应“哦”然后尽力一瘸一拐的走开。
陆壬走了十几米,刚刚回头,就看到猴子咆哮着冲向控制更多草木试图阻碍猴子的女生。对比之下,他才发现,刚刚抱起自己的女生好像还没有自己高,甚至显得有些单薄,陆壬一瞬间清明了许多,什么守护女神之类的印象消失一空,那可是一个女孩子啊!难道她还要和大猴子硬碰硬不成?
巨猿一手撑地,另一只手抡圆了向前挥出,整只手臂上竟然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芒,手臂挥出的气流甚至在陆壬的位置也能清晰的感受到,可见威力之恐怖。那女生似乎早已料到,向后灵巧的后撤。巨猿手臂挥空,拍在旁边的树干上,二人合抱的树干竟然清晰的留下一个不浅的巴掌印。在一旁观战的陆壬不禁倒吸一口凉气。被这一巴掌拍中,可就要直接见了阎王了。女子后撤的同时,将手中的东西握着的东西丢了出去,同样是莹莹一道绿光,但却印在巨猿的毛发中消失不见。
陆壬目不转睛的盯着救了自己的女生,生怕她出一点点意外。却见女生的身影如同林中的精灵,矫捷而又轻灵,左突右闪,不断的躲闪着大猴子的攻击,又不断的从挎包里取出东西,抛到猴子的身上。大猴子也越来越气恼,双手舞的像风车一样,把周围的树木和地面破坏的一塌糊涂,可无奈,仿佛自己的动作被预见一样,怎么也擦不到女生的衣角。大猴子气恼异常,自己的拳眼看就要将这个烦人的食物击倒在地,但却不知怎么的被躲闪开。就像被胡萝卜诱导着前进的毛驴一样。猴子也在“下一拳绝对能打中!”的诱惑下一次一次挥出重拳。
就算猴子的身体再结实,也没法做到连续挥出这么多拳大气不喘。这次连陆壬也看出来了,猴子喘息的时间,它的前方出现了极为明显的破绽。女生似乎等的就是这个时刻,箭步上千!这一举动让陆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本来在适中距离的游走就是在刀锋上跳舞,贴近猴子的身边无异于自己向刀子上冲。
但看着女生行云流水般的动作,陆壬还是选择了或者说是只能选择相信她。
身体下蹲,躲开了猴子左手挥来的一掌,同时女生将双手放到地上。轻说一声“尘暴!”然后一瞬间,一个土黄色的阵一闪而过。陆壬清楚的看到,正中是个五角星。
“噗!的一声,地面上喷涌出一大股沙尘,笼罩了猴子的全身,自然也包括了它的眼睛口鼻。猴子的动作为之一顿,高举准备下拍的手爪也慢了一拍,女生利用这个破绽,手一挥。她的腰间,不知何时系上了一根藤蔓,那藤蔓向后猛地一扯。女生瞬间脱离了战场,回到了陆壬的前方,她腰间的藤蔓,就是从陆壬身后的大树上延伸出来的。
“这是要做什么?”陆壬紧张的问道。女生笑了笑,说:“已经结束了。”同时打了一个响指。“下面可以闭上眼睛哦”这么说着,她别过了头,不再看那只要冲过来的猴子,一边拍打着溅到身上的尘土。
陆壬更紧张了。“这。。。”话没说出去就闭嘴了。只见猴子身上升腾起绿色的光斑,然后光斑变成小小的芽,芽疯狂的生长。猴子感受到了异常,大吼一声,淡淡的金光覆盖了全身。“没用的,我种在你身上的,是嗜金草的种子,你越动用金之力,越救不了你。胜负在我把土扬到你身上时就决定了!!”女生侧着脸说道,又提醒一遍陆壬:“很恶心的,你确定要看?”
猴子发出痛苦的嚎叫,身上的草拼命将根系扎进猴子的身体里,猴子的皮肤渗出鲜血。巨大的痛苦让他滚做一团。草生长的越来越快,现在好像猴子长了一身绿色的毛发。但绿色的叶子下是鲜红的血!看着猴子痛苦的样子,陆壬最初还因为被虐者施虐的报复感看着,但很快也闭上了眼睛。
草根疯狂的生长,刺破了猴子的皮,露出白骨,继而是内脏。。。。。。这已经不是正常的家伙可以看下去的了。猴子的叫声从咆哮变成撕心裂肺的惨叫再逐渐衰弱下去。将恐惧加之与人的,最终也被绝望所吞噬殆尽。
良久,猴子的叫声停止了。女生拍拍陆壬的肩膀示意他可以睁开眼睛。
只见前面一大丛绿色的泛着金光的草,很想陆壬老家人畜无害的子,但陆壬已经见识过了他们的恐怖,它们的下面被叶子完全挡住,完全看不见什么样子的,当然陆壬也不想看是什么样子。
透过树冠,可以看到夕阳。在最后的一会阳光中,嗜金草们继续拔高着,开始急速的开花结果。
女生向着嗜金草们走去,她要去收集种子。陆壬几乎是本能般的跟了上去,生怕被落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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